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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他的城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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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著之前還在張牙舞爪,現在卻咬牙不語的人。

慕戈低頭,神情冷冽,走到女人面前,沈聲說道,“我爸一個死人……怎麽了……。”

離近了,慕鴿才依稀的認出面前這個和四嬸大吵大鬧的人,正是她的五嬸-章玉。

“多年不見,五嬸不知道可還安好。”

十年不見,長相越發的尖酸刻薄。她和母親離開的時候,五嬸也剛二十多點。她還記得當時五嬸嫁過來的那天,原本晴空萬裏的天氣,卻在中午時分,昏天暗地起來。聽老人說,這是惡媳婦出嫁的征兆。

“都走這麽多年了,還回來幹什麽?”章玉故作鎮定的挺直了腰板,眉眼之間,掩不住嫌棄。

“送我母親回來,如果五嬸過來想向母親問好,就不必了。”說完看了一眼瞪眼的人,神情不變,繼續說“怕擾了她清靜。”

“你母親就是這樣教你……”章玉氣得臉色發青,聲音似乎從鼻子裏發出,微擡半眼“和長輩說話的嗎?”

“不牢五嬸費心,我母親從小教我……”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咬牙切齒的人“對人,要尊老愛幼”加重了對人兩個字的語氣,看著面前的人臉色猙獰的憤恨離開。

身子一下子垮了下來,當年母親背著她哭泣的場景還歷歷在目。

看著瞬間低頭不語的慕鴿,四嬸眼裏流露出憐惜。伸手去拉慕鴿的手,“鴿子”語調柔軟。

“你也別太在意,你還不知道,你五叔前不久剛出了一場車禍,腦子有些不好使,你五嬸的脾氣也就越發的厲害起來了。”

慕鴿點了點頭,擡手請拉著四嬸的手,讓她放心。

“四嬸,四叔,今天跑了一天你們也累了,早點去休息吧。”擡頭,微笑著對關心的看著她的兩個人說。

“今天我在這陪你。”聽到慕鴿的話,四嬸當即不讚同的說道“不能讓你一回來,就一個人住這。”。

“恩,讓你四嬸在這陪你,我也放心。”一直很少說話的四叔,此時也出言說道。

慕鴿知道,四叔四嬸是擔心自己,不過她已經二十四了,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頭。她知道如何照顧好自己,此時更想一個人獨自待著。

“不用了,四嬸,我都這麽大人了,又不是小孩子,我會照顧好自己。”慕鴿笑著拒絕,態度堅定。

“那好吧,有什麽事,喊你四叔,離得近,他能聽見。”在慕鴿的堅持之下,兩人讓步,收拾好東西,回到了自己家。

夜色低沈,萬籟寂靜,沒有不絕於耳的車鳴,不沒有叮咚叮咚的嘈雜聲。

月光之下,偌大的房子,顯得空曠而清冷。

房間門口門框上,上面是她小時候,慕海給她刻的身高線,那時候她希望自己能快點長大,長的高高的,這樣她就可以跟著爸爸一起去漂亮的大城市了。

“鴿子,我的小鴿子。”記得每次自己賴在床上不起來的時候,母親都會親昵的喊著她的名字,將她從床上抱起來,親吻她的額頭。

抱著母親的骨灰盒,慕鴿坐在地上,毫無知覺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,這就是她唯一還惦記的家了。

這裏的一磚一瓦都承載了,他們一家人最幸福的時光,現在卻只剩滿屋的冰涼。

當年慕海離開的時候,她才八歲,那個時候還不懂死是什麽概念,只是聽大人說,她沒爸爸了。

那個時候哭,哭的是傷心,是不解,是疑惑。哭了,累了,也就沒心沒肺的睡了。

蘇雲去世的時候,慕鴿其實是沒有眼淚的,蘇雲的身體是這麽多年一點一點垮下來的,她看在眼裏,疼在心裏,卻也只是無能為力。

在蘇雲最後住院的日子裏,醫生讓她做好病人隨時會離開的心裏準備,但是在面對著蘇雲的時候,她也只能裝的無事。

所以對於在一個蘇雲再也醒不來的早晨,她帶著笑意送走了她。希望她快樂,還有就是讓她和父親合葬。

從最開始她知道,到最後生命一點點的在母親身上流失,她覺得離開是一種解脫。

現在看著面前怎麽暖,暖不了的骨灰盒,慢慢的哭的肝腸寸斷,心肺俱痛。這裏是她所有美好記憶的開始也是終結。

不似兒時那種不谙世事的哭,而是無能為力,無可奈何的嚎啕大哭。

都說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,這麽多年過來,她懂,可是懂不代表能接受,她還沒有準備好,她還需要他們,他們卻殘忍的在一個眨眼的時間,將她一人留在這世界。

淚眼婆娑,慕鴿已經流不出眼淚,只能眼神呆滯的看著面前的骨灰盒剛溫婉的微笑。

幹澀的眼睛,連眨眼都變成了一種折磨。

人心啊,老了之後就容易會變得感傷。

風穿過空氣的聲音,像一把利刃破空而來,本能向後躲避,慕鴿整個人不自覺的抖著,大哭過後,身心俱疲。

“喵嗚~”一只野貓,穩穩的站在骨灰盒上,一雙豎瞳,如銅鈴大小,直直的盯著慕鴿。

眨了眨眼睛,看著黑貓蓄勢待發的姿勢,慕鴿身子維持著一個扭曲的形狀,單手撐地,背靠在墻上。

敵不動,我不動。

“喵嗚~”面前的黑貓伸出一只爪子,試探碰觸面前的人。

黑貓伸了幾次爪子,看慕鴿沒有反應,開始大膽起來。從盒子上一躍而起。

悲劇的是,面前的人,等的就是這一刻,在貓跳起的時候,擡手從高處,抓住貓的脖子,讓它遠離自己,以防抓傷自己。

“喵嗚~”淒厲的慘叫劃破空氣。

帶著一點不甘,慕鴿打量著面前徒勞掙紮的小貓,“現在一只小貓崽子也敢欺負我了,是不是。”慕鴿說著用手去輕拍黑貓的頭。

“喵嗚~”黑貓淒切的喊了一聲,眼神巴巴的看著慕鴿。四只爪子在木板做成的桌子上摩擦。

“現在知道示弱,晚了。”慕鴿又在黑貓頭上輕拍了一下。

黑貓也怒了,好臉色給盡了,還不依不饒的,泛黃的眼睛瞪大,豎瞳泛著幽光。怒視著面前的人,貓須隨著身子起伏一抖一抖的。

“你還有脾氣了啊。”慕鴿拎著黑貓,將它蓋在一個紙盒裏,上面壓了一本重量級的遇見未知的自己。

摩擦聲一直不斷的從箱子裏傳來,果然掙紮是任何生物在被困住時的本能反應。

一番折騰之後,心情也舒緩了不少,慕鴿站在紙盒面前。片刻之後,轉身去客廳,去端之前沒有喝完的粥。

“看在同是天涯淪落的份上。”慕鴿將粥放在黑貓面前,自己去了遠處,坐在椅子上。

黑貓一會盯著面前的粥,一會盯著遠處的慕鴿。

最終還是敗給了食物,吃一口,看一眼,最後迅速的吃完,連慕鴿走近都沒有發現。

“喵嗚~”吃完,警惕著看著近在咫尺的慕鴿,黑貓叫了一聲,從門縫裏鉆過,一溜煙的消失在茫茫的黑幕之中。

慕鴿跟出來,站在門口,看著寂寥無聲的院子。

“沒良心的。”焉焉的說了句,困意襲來,慕鴿躺在四嬸精心為她準備的新棉花被上沈沈的睡去。

或許是覺得回到了最安全的地方,這一晚是慕鴿睡的最香的一晚。

早起的日光,被雲朵漫射,被紗窗割碎,被玻璃折射,歷經波折最終喊醒了床上沈睡的人。

睜開眼,看著空蕩的天花板,呆呆的看了半天,慕鴿才想起,她告別了溫暖的南城,回到了冰冷的洛城,在空蕩的老房子裏。

“喵嗚~”一聲熟悉的貓叫,慕鴿擡頭的時候,看到黑貓從墻上跳到合歡樹上,嘴裏叼著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,順著合歡樹跳進她懷裏。

“哪來的項鏈。”低頭,慕鴿驚訝的發現,黑貓嘴裏叼著的是一個制作精巧的鉑金項鏈,上面掛著一個簡潔大方的戒指。

項鏈,她認得,是卡地亞的經典款,價格不菲。她的上一個工作就是一個珠寶設計師的助理。項鏈上掛著一個做工精細的簡約的戒指,戒指她倒是沒有在市面上見過這一款。

黑貓像是報答之前的餵飯之恩,將嘴裏的項鏈,放在她的手上。“喵嗚~”弱弱的喊了一聲,老實的趴在她手臂上,在她臂彎裏不停的蹭。

“你怎麽了,是餓了嗎?”情緒被轉移,有點心疼的看著焉焉的小黑貓。

“我給你做點吃的,吃完後,有了力氣,就把項鏈還給別人。”揉了揉黑貓的頭。慕鴿想了想,暫時將項鏈放在口袋裏。

“別說,你還真有眼光,不過這種項鏈,在這裏可不常見,你到底是從哪裏弄來的?”抱著小黑貓,自言自語的說。

當然,得不到回答。

“咚!咚!…”抱著力氣透支的黑貓,剛走兩步,就聽到外邊大力的捶門聲,雜亂,沒有節奏。

開門之前,慕鴿門的縫隙裏看到,靠門站著一個男人,個頭挺高,穿的一本正經的,就是一直不說話的敲著門。

“誰啊?”一邊戒備的反推了推門,將門插的更牢固,一邊問。

“貓……”門外傳來低沈的聲音。

低頭看了一眼懶洋洋的黑貓,抿了抿唇,無奈的嘆氣,真是個會找麻煩的主。失主找上門了。

拍了一下黑貓的腦袋,將黑貓放在地上,看著擡起來的迷蒙小腦袋,揉了揉。

“希望不會有什麽大麻煩。”皺了皺眉,無奈的說。

才回來一天,就碰上這樣的事,別人不會拿她當小偷吧,那種指使貓去偷東西的小偷。

不管怎麽樣,先問清情況吧。這樣想著,伸手拉開大門。一個身影傾身倒過來,電光火石之間,本能的想避開倒過來的人,無奈,被一只大手抓住肩膀,動彈不得。

右腳腳踝處隱隱的痛楚,讓顧暮寒不得不依靠著門,才能站立,突然的拉門,讓他重心不穩,往門開的方向倒。

這門為什麽是往裏開?

在倒下的過程中,顧暮寒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。

“喵嗚~”

被壓在兩人中間的黑貓,發出一聲慘叫,擠身而出,跑到屋子裏,不管摔在地上的兩個人。

活生生的被人當成了墊背石,慕鴿覺得整個腦袋發暈,渾身動彈不得。

睜開冒金星的眼,入目的是一頭黑的發亮的短發,隨著清風蕩漾的發梢,掃在慕鴿的下巴上。

清淡好聞的煙草香,充斥著慕鴿的鼻腔,恍惚了一瞬間,眼神恢覆清明。

擡手奮力去推壓在身上的人,因為現在男人的整張臉都埋在她的上半身。

眼珠動了動,考慮如何能一踹擊中這個趴在自己身上的人。

唯一讓慕鴿慶幸的是,自己腦袋下面還有一只手護住了自己的腦袋瓜子,要不然就不是眼冒金星,那麽簡單了。

只是不對啊,她的手都被壓在兩人之間,那腦袋下面的手是誰的?

……

放棄了武力解決問題。

“你還好嗎,能動嗎?”用下巴頂了頂不動的腦袋,慕鴿問。

這人不會打算就這樣下去吧。皺著眉,之前決定放棄武力的心開始動搖。

“貓……我的東西……”悶悶的聲音沿著胸腔中傳出來。

一種怪異感順著她的神經,席卷她的全身,第一次從胸腔振動中聽到不屬於自己的聲音,感覺有點怪怪的。

只是疼是什麽鬼,她的胸有那麽硬嗎?

倒在她胸上,說疼。

噌一下拿出自己的手,推開身上的腦袋。身上的人借力翻轉,調整了兩個人的位置,放開了慕鴿。

慕鴿站起來,看著倒在地上的人。

一個陌生的男人,手長,腳長,所以摔下來的高度也高。

活該……鑒於男人說的話,她決定收回之前放棄武力的決定。

眉頭緊皺,額頭到右眉骨處,一大片擦傷,一雙劍眉下,雙眼緊閉,鼻子高挺,薄唇泛白,五官英挺,精致深刻。

從上往下看,長長的睫毛,在眼瞼處,留下月牙似的剪影,一顫一顫的。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睫毛,嘴角僵了僵,一個男人的睫毛比他的還長。

臉上帶傷,也散發著一種男人的魅力。身上除了狼狽一點,其他的還好。

“能聽到我說話嗎,你還好嗎?”

顧暮寒睜開眼的時候,就看到一只小手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,讓他覺得頭更暈,眼更花了。

一雙璀璨的星目,眸色如海,在他睜眼的瞬間,眼睛裏折射出的破碎的陽光,眸光流轉。

院子裏對著門口的那株合歡在秋風中樹影婆婆娑。

姿態美觀,葉形雅致。葉纖細似羽,綠蔭成傘,紅花成簇。

父親知道母親懷的是個女孩的時候,就為她種下了這一棵樹。

合歡,合歡,兩兩相對,夫妻合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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